西洋有英人劳氏,双百年前,于咖啡馆内,创”劳埃德”。自此,遂世有船级社之名。
船者器也,劳者人也。验船者称“师”也,然名曰森塞,实则民工耳。时人笑曰:二十载前,业界骄子,豆蔻向往;而今湿一身臭汗之脚行,勾栏尚且掩鼻。
然青壮有力者,仍踏破铁鞋趋之,盖因暴富虽不能也,果腹安家却足矣。
有验船师者汪氏,长于大城市中,辽北著名狠人儿。宽额方鼻,窝发星目,极似窦唯俞不惑,其人有明星之貌,世人见之,无不骇然,皆异其颜,乃有泥菩萨谶语:此子娱届之翘楚,船届之祸害也。
然既入此门,生者菩提,孽者蒲团,诸般造化,肉身来还。
汪氏少年入船社,虽曰学徒,然志雄于海,前期入魔都特训,约满后,镀身而来,银光闪闪者,恰如一辉自皇后岛返,浑身武艺,万种授权,誓要用天马流星拳,打出个天翻地覆慨而慷。
时船市爆棚,四处莺歌燕舞,汪氏隳突乎船厂,玩转乎船东,一时声名鹊起,大躁于江湖。尝有“为人不识汪氏者,混遍船届也枉然”之说,其名之盛,足见一斑。
每日邀约者,如过江之鲫,日日酒宴,夜夜派对,汪氏染酒积多,遂成瘾,无席不喝,每喝即醉,醉后保健,各种环肥燕瘦,狎戏其间,真个快活。汪氏每挑娇娘时,必指酥凝浑圆者,得号“波爷”。
汪氏又好东瀛文艺,艾薇作品,多有涉猎,家中藏片,不以万数。每逢试航月圆夜,便是敲门索盘时,名曰“吾之志也星辰大海”,座下诠释:便是踏破东海之浪而去,扶桑宝地,艾薇女星尽皆收入帐中,可连御数年,方慰平生之志耳。
然时过境异,辗转几年,波海指数,倾泻而下。诸般繁华,若落花流水。汪氏渐觉,时艰漫长,恐难重来。船东船厂,前恭后倨,每日谨慎周旋其间,好似一女从二夫,非身疲,实乃心累耳。登船作业,也不复往日之矫健,何故壮年即体衰?实则心厌恶之,必不奋精力,胡乱应付也。
又兼昔日所学,十年功力未进,止荒于嬉戏;进阶之路,陡然变故。徒生倦怠之意,遂纵情贪杯益甚。
是时,又有新舟初试,及至大洋,风大雨急,此刻抛锚,船东拒往,并喝令汪氏,不得前往,否则投诉云云。汪氏大怒,兼前狂饮数盏,正酒力发作,乃怒喝:尔等匹夫,焉知皮毛耳?吾尝与汝之总裁,谈笑风生,总裁比汝,不知道要高到哪里去了,汝安敢阻我?真蠢也。
船东惊惧,汪氏乃仰天大笑,神行癫狂,摇摆沿甲板向前,冷风吹面,直欲呕吐,急扶栏斜身,力不能握,乃坠海,卒。时年二十有八。
太史公批曰:滚滚长江东逝水,一壶浊酒喜相逢;多少验船SHI,都付笑谈中。